极其缓慢地将另一串黄铜钥匙推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天，黑透…前，
锁好…大门…”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朽坏的喉音，“别去…瞎想…”他不再看我，
佝偻着背，拖沓着步子，一步步挪向门口，瘦小的身影很快被门外越来越浓的暮色吞没，
留下值班室里死一般的沉寂。入夜后的死寂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
严严实实地蒙在整片墓地上。窗户紧闭，可那股独有的、渗着泥土腥气和石料寒意的气息，
还是从每一个角落丝丝缕缕地沁出来，钻进衣领，缠上皮肤。
白天还能看到些稀稀拉拉的青草，此刻全被无边无际的夜色吞没，
只余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沉甸甸地压在窗外。月光白得异乎寻常，亮得有些蛮横。
冰冷的银色光瀑肆无忌惮地从窄窗泼进来，
在这狭小的值班室地板上割裂出几道锋利、冰冷的几何亮斑，光暗之间界限分明，
如同生与死的切割线。其余空间被更浓的黑暗填满，影影绰绰，
那些堆放在角落的黑黢黢的杂物——几个旧花圈歪斜地支棱着，
惨白的挽联纸幽幽反着光；角落里不知是什么东西，隐隐戳出一段棱角，像潜伏的肢体。
夜枭或别的什么夜鸟在很远的地方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啼鸣，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石板。
除此之外，再无声响。绝对的寂静如同一种实体存在，压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我摊开带来的薄毯，就着身下这张硬邦邦的折叠床躺下。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寒意丝丝缕缕从床板渗上来，穿透薄毯，侵入骨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手电筒沉重的铜质外壳压在手边的枕下，
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反而成了某种微不足道的慰藉。
守则里那些字句开始在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旋。女性的哭泣会出现在哪里？在空旷的墓道之间？
在某个紧闭的墓门之后？殡葬用品店的木门，如果打开，会看到什么？
“背身而立”——为什么要背过去？不能看的东西……又是什么？还有那条无名碑，
孤零零躺在东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