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降临,地球沦为废墟。
我带着捡来的三岁萌宝躲进废弃植物园,用异能筑起最后的堡垒。
规则残酷:每晚都有怪物侵袭,而我必须爽快反击。
直到那天,萌宝伸出小手抚摸着枯萎的玫瑰,奇迹发生了——
当人类最后的希望藏在她纯真的眼眸里,我才明白这场救赎的真正意义。
第一章:血色庭院与玻璃花房
最后一抹残阳,像泼洒在肮脏画布上的浓稠血浆,挣扎着染红了天穹下这片扭曲的、死去的城市森林。钢筋铁骨扭曲着刺向猩红的天幕,曾经繁华的街道被厚厚的灰烬和瓦砾掩埋,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巨大而狰狞的爪痕撕裂了混凝土,无声诉说着某种庞然之物的暴虐。空气里弥漫着永远散不去的焦糊味、腐烂物发酵的甜腥,还有一种更深的、来自地底深渊般的冰冷恶意,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苟延残喘的肺叶上。风,呜咽着穿过空洞的窗框,如同无数亡魂的叹息。
就在这片巨大废墟心脏的边缘,几道锈迹斑斑、布满尖刺的铁丝网和高墙,圈出了一方小小的、近乎奇迹的净土。墙内,是破败却依然倔强矗立的巨大穹顶玻璃温室——星辰植物园。巨大钢架支撑着无数碎裂又用各种板材、塑料布勉强拼凑覆盖的玻璃穹顶,阳光艰难地穿透这些污浊的遮挡,在内部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棠背靠着一根冰冷粗粝的水泥承重柱,身体几乎与柱子的阴影融为一体。她身上的深色作战服磨损得厉害,沾满了灰尘和深褐色的干涸污迹。她低着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专注,仔细地擦拭着手中那把短管霰弹枪的枪管。金属部件在微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咔哒一声轻响,一颗黄澄澄的子弹被稳稳压入弹仓。她的指腹粗糙,布满新旧叠加的伤痕和硬茧,每一次擦拭,每一次装填,都透着一种千锤百炼后近乎本能的精准与漠然。
唯有在她偶尔抬眼,目光投向温室深处那片小小的、被精心圈护起来的“花园”时,那层冰封的漠然才会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几块残破的塑料板围拢出一片不足十平米的空间,下面铺着从各处废墟搜刮来的、相对干净的毯子和破旧衣物。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跪坐在那小小的“安全岛”上。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小脸蛋圆乎乎的,沾着一点泥土,却显得异常干净。她乌黑的大眼睛纯净得像从未被这末世尘埃污染过的夜空,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面前一个小小的搪瓷盆。盆里,一株瘦弱的蒲公英,正顽强地托着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球。
“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洁白的绒球,“噗——!”蒲公英的种子乘着温室里微弱的气流,轻盈地四散飘飞,像一场小小的、梦幻的雪。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小小的身体因为快乐而微微摇晃。
这笑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苏棠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她嘴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目光追随着几颗飘得最高的种子,看着它们最终无力地落在远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归于沉寂。那点柔和也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警惕取代。
“暖暖,”苏棠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尽力放得平缓,“别离边缘太近。”
暖暖抬起头,大眼睛望向苏棠的方向,乖巧地“嗯”了一声,小屁股往毯子中央挪了挪,小手却忍不住又去碰盆里另一株蔫蔫的、叶片发黄的小草。
苏棠的视线从暖暖身上移开,投向温室的穹顶之外。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地平线,那片浓稠的血色迅速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铁灰色吞噬。随着光线的退却,废墟深处,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空气中,那股甜腥腐烂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隐隐约约的、非人的嘶吼和刮擦声,如同冰冷的潮汐,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真正的危险,属于暗夜的危险,即将拉开帷幕。
苏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也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带来的恍惚。她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刃。她将霰弹枪稳稳地背到身后,右手握紧了一把用沉重钢管削磨而成、刃口闪烁着寒光的砍刀。左手则随意地垂在身侧,五指微微张开,指间仿佛有极淡的、无形的气流在无声地扭曲、汇聚。
她走到温室那扇用厚重钢板和粗大铁链加固过的侧门前。门外的世界,已经完全沉入了墨汁般的黑暗。嘶吼声变得狂暴起来,其间夹杂着令人牙酸的、尖锐物体刮擦金属和混凝土的声音,正从几个方向快速逼近。
“暖暖,捂住耳朵。”苏棠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暖暖立刻听话地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棠挺直而孤独的背影,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来了。”苏棠低语,左手猛地抬起,五指狠狠收拢!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瞬间在她掌心前方爆发!
轰隆!
钢门之外,距离最近的一处由废弃汽车和建筑垃圾堆砌成的临时路障,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击中!扭曲的金属、碎裂的混凝土块、连同几个刚刚扑到近前的、形状扭曲、皮肤溃烂流脓的类人形怪物,被这股沛然巨力猛地掀起,像破烂的玩偶般狠狠砸向后面汹涌而来的怪物群中!碎骨与污血在黑暗中猛烈飞溅。
惨厉的嘶嚎声浪瞬间拔高,带着被激怒的疯狂。更多的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显现,它们被同伴的残骸阻挡,变得更加狂暴,踩着污秽再次扑来,腐烂的眼窝死死锁定门内唯一的鲜活气息。利爪抓挠钢板的声音密集如雨点,令人头皮发麻。
苏棠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丝毫动摇。她左手再次挥出,方向微调。这一次,无形的力量不再是简单的冲击波,而是化作数道高速旋转、锋利如刀的空气乱流!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怪物,它们的脖颈、肢体关节处瞬间爆开细密的血线,污黑腥臭的血液喷溅而出。几只怪物哀嚎着倒下,肢体扭曲断裂。但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怪物踩着同类的尸体,悍不畏死地涌上,尖锐的爪牙几乎要透过门缝伸进来。
苏棠右手紧握的沉重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而狠厉地劈下!一只从钢板缝隙中探进来的、布满鳞片和脓包的爪子应声而断,腥臭的黑血喷在加固的钢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动作不停,刀锋回旋,又削掉了一个试图挤进来的、长着獠牙的头颅。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苏棠的身影在狭窄的门后辗转腾挪,霰弹枪的轰鸣、砍刀劈开骨肉的闷响、以及她左手无声却致命的空气异能爆发的震动,交织成一首残酷的杀戮乐章。每一次挥臂,每一次扣动扳机,每一次异能的爆发,都在她体内累积着沉重的负担。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钢铁和污秽的地面上,与怪物的黑血混在一起。
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牢牢钉死在这唯一的入口。身后,是那片小小的、被塑料板圈起来的温暖角落,和那个捂着耳朵、身体微微发抖却始终没有哭出声的小小身影。每一次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暖暖小小的身体就跟着剧烈地一颤,但那双乌黑的眼睛,始终紧紧追随着苏棠浴血奋战的身影,纯净的瞳孔里映照着火光、硝烟和那个为她撑起整个世界的、坚韧的脊背。
第二章:暗夜哨兵与无声的暖
当最后一只试图扒开钢板缝隙的、长着昆虫般复眼的畸形怪物被苏棠一记精准的空气爆流震碎了胸腔,软软瘫倒在门外堆积如小山的同类尸体上时,温室入口处震耳欲聋的喧嚣终于被一种死寂的沉重所取代。只有怪物尸体上滴落的污血,发出缓慢而黏腻的“滴答”声,敲打着冰冷的钢板和地面,如同某种令人作呕的丧钟。
苏棠背靠着冰冷的钢门,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过度使用异能的代价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的大脑深处和四肢百骸里疯狂攒刺。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作战服,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握着沉重砍刀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混着怪物的污浊,顺着刀柄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同样污秽的地面。霰弹枪被随意地丢在脚边,枪管滚烫。
门外,堆积的尸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几乎将入口彻底堵死。铁灰色的天幕依旧沉沉地压着大地,没有一丝星光。这片废墟的夜,漫长而冰冷。
她强忍着眩晕和全身骨骼都在抗议的酸痛,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挪向温室深处那片小小的“花园”。塑料板围拢的区域内,暖暖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毯子上,小手依旧紧紧捂着耳朵,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已经睡着了。
苏棠的脚步在靠近时放得极轻。就在她即将踏入那片小小的“安全区”时,毯子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却猛地动了一下。暖暖抬起头,小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像只受惊后终于看到归巢母鸟的小雏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苏棠。
“姐姐!”带着哭腔的奶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委屈。
一股混杂着血腥、硝烟和汗水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暖暖小小的身体撞在苏棠沾满污秽的腿上,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了她的腿,小脸埋在那粗糙冰冷的作战服布料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份让她安心的气息。孩子柔软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微弱却真实,像黑暗荒原上唯一的一簇火苗。
苏棠浑身僵硬了一瞬。杀戮的冰冷余韵还残留在她的四肢百骸,那浓烈的血腥味让她自己都感到窒息。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怕身上的污秽沾染了孩子。但暖暖抱得那样紧,小小的身体传递着全然的信任和需要,像一根坚韧的藤蔓,缠绕住她这棵即将在杀戮风暴中折断的孤树。
她紧绷的身体,在那份毫无保留的依恋中,一点点、艰难地松弛下来。眼底深处那层终年不化的冰霜,似乎被这微小的暖意融化了一丝缝隙。她缓缓地、极其笨拙地弯下腰,没有去抱暖暖,只是伸出那只没有沾染太多污血、相对干净一些的左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暖暖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动作生涩得像个第一次接触精密仪器的工匠。
“没事了。”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怪物……打跑了。”
暖暖抬起头,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她看着苏棠脸上沾染的污迹和汗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松开抱着苏棠腿的手,在苏棠有些茫然的目光中,转身跑回毯子上,踮起脚,从旁边一个破旧的塑料小桶里,费力地捧出一小捧水——那是苏棠每天冒险从远处一个尚未完全干涸的渗水点收集来的、浑浊不堪、需要沉淀很久才能勉强饮用的“净水”。
暖暖小心翼翼地捧着水,又跌跌撞撞跑回苏棠面前,努力踮起脚尖,将小手举得高高的,试图用那浑浊的水去擦苏棠脸颊上的污迹。
“姐姐,脏脏……洗洗。”她努力地涂抹着,小脸因为用力而憋得有些发红。那浑浊的水顺着苏棠的脸颊流下,非但没有洗净污痕,反而留下了一道道更浑浊的水迹。
苏棠怔住了。她看着眼前孩子笨拙而认真的动作,感受着那冰凉浑浊的水滴滑过脸颊,那点微弱的暖意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烧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猛地别开脸,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
“好了,暖暖。”她声音更哑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水……省着点用。”
她轻轻握住暖暖沾湿的小手,阻止了她徒劳的擦拭。然后,她扶着旁边的柱子,极其缓慢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柱身。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闭上眼,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对抗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
暖暖依偎在她腿边,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她。孩子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安静下来,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苏棠作战服上一条破口边缘的线头。温室内,只剩下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废墟里,不知名夜行生物发出的、悠长而诡异的嚎叫,提醒着她们,危机只是暂时退却,并未远离。
苏棠闭着眼,意识在疲惫的深渊边缘沉沉浮浮。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城市,绝望的尖叫,冰冷的枪口……还有那个黄昏,在堆满尸骸的阴暗小巷深处,她听到的微弱哭声……她循着声音,扒开几具冰冷的尸体,看到那个被压在下面、满脸泪痕、却奇迹般毫发无伤的婴儿……暖暖。
为什么救她?在最开始,也许只是人性尚未彻底泯灭时的一丝本能?抑或是……在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连自己都不敢再相信的、关于“人”的东西?苏棠不知道。她只知道,带着这个小小的累赘,在这地狱里生存的难度陡然提升了十倍不止。但每一次,当杀戮的疯狂几乎要吞噬她,当无边无际的绝望要将她拖入深渊时,身后那一声微弱的呼唤,那双依赖的眼睛,总能像最坚韧的锚链,将她死死地拖拽回理智的岸边。
她睁开眼,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腿边,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的暖暖。孩子睡着了,小脸蛋蹭在粗糙的布料上,留下一点浅浅的红痕,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那毫无防备的睡颜,脆弱得像水晶,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绝望的力量。
苏棠伸出左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气流。这气流不再是撕裂和毁灭的工具,而是轻柔地拂过暖暖的额发,替她驱赶着温室内恼人的几只夜行飞虫。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夜,依旧深沉冰冷。穹顶之外,废墟的阴影里,无数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片脆弱的绿洲。但在这片小小的塑料板围成的“花园”里,一个疲惫的战士和一个沉睡的孩子,相互依偎着,汲取着彼此身上那一点点微末的暖意,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寒凉。苏棠的目光扫过暖暖身边那个小小的搪瓷盆,盆里那株蔫蔫的小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毫无生机。她疲惫地合上眼,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必须冒险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找找,或许……还能找到一点干净的土壤?哪怕只是一小捧?
第三章:枯萎的触碰与微光之血
死寂的黎明如同一个蹒跚的老人,缓慢而吝啬地将灰白的光线涂抹在星辰植物园巨大的、布满污痕的穹顶之上。温室内部的空气依旧浑浊,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植物腐败混合的复杂气味。昨晚堆积在入口处的怪物尸山,在晨光下显露出更加狰狞可怖的细节,引来大群嗜腐的变异乌鸦,聒噪地啄食着,黑色的羽毛和碎肉不断落下。
苏棠比第一缕微光更早地睁开了眼睛。短暂的、如同昏迷般的沉睡并未完全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异能透支带来的头痛,但常年挣扎在生死边缘养成的本能已让她瞬间清醒。她轻轻挪开暖暖枕在她腿上的小脑袋,动作轻柔地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酸痛的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新的一天,生存的循环再次开始。
她需要清理入口,加固防御,检查武器,更重要的是——寻找食物和水。昨天收集的水已所剩无几,食物储备也早已见底,只剩下几块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暖暖正在长身体,不能总靠这些维持最低生存需求的东西。
“暖暖,”苏棠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但已尽力放柔,“待在这里,别动。”
暖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小脑袋点了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暖暖乖。”
苏棠拿起砍刀,走向那片狼藉的入口。清理工作异常艰难和恶心。她必须用刀将那些被乌鸦啄得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挑开,推到远处,再用找到的破旧铁锹铲起沾满黑血的泥土覆盖。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昨晚战斗留下的伤痛,汗水很快再次浸透了她的后背。变异乌鸦在她头顶盘旋,发出不满的嘶叫,却畏惧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气,不敢过分靠近。
当她终于清理出一小片勉强可以通行的区域时,时间已近正午。阳光透过污浊的穹顶玻璃,投下几束无力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苏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靠在门边短暂喘息,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温室深处暖暖的方向。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微缩。
暖暖并没有乖乖待在毯子上。她不知何时跑到了几米开外,蹲在温室一角。那里原本种植着一小片玫瑰,曾是植物园的明星品种。如今,只剩下几株彻底枯萎、枝干扭曲发黑的残骸,像几具丑陋的化石戳在干裂板结、毫无生机的灰土里。
暖暖伸出小手,正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其中一株枯死玫瑰最细小的、如同焦炭般的枝条。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孩子特有的好奇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阳光恰好透过一块相对干净的玻璃,斜斜地落在她小小的背影和那株枯死的植物上。
苏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些枯死的植物根系附近,是怪物最喜欢潜伏的阴湿角落之一!她几乎要脱口呵斥,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前倾。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看到了极其细微却绝不可能忽视的变化。
在暖暖小小的指尖触碰到的位置,那根焦黑、仿佛一碰就碎的细小枝条上,极其突兀地、极其缓慢地,鼓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米粒般的凸起!那凸起的颜色,并非死寂的焦黑,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生机的嫩绿!虽然那绿色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在暖暖收回手指的瞬间,如同幻觉般迅速褪去,再次被枯槁的黑色覆盖,但苏棠确信自己看到了!
那不是错觉!
她僵在原地,呼吸都停滞了。昨晚战斗的疲惫、清理尸骸的恶心感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浪潮冲刷得一干二净。她死死盯着暖暖收回的小手,又看向那株毫无变化的枯死玫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暖暖!”苏棠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急迫。
暖暖被她的声音惊动,猛地缩回手,像做错了事一样,飞快地转过身,小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和无措,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苏棠:“姐姐……暖暖没乱跑……花、花花死了……暖暖想叫它醒醒……”
苏棠快步走过去,一把将暖暖拉到自己身边,远离那片危险的角落。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暖暖刚才触碰枯枝的那几根小手指。孩子的指尖干干净净,除了沾了一点灰土,没有任何异常。她又蹲下身,仔细检查那株枯死的玫瑰,甚至用砍刀的刀尖极其小心地拨开那米粒般凸起处的焦黑表皮——里面依旧是毫无生机的朽木。
刚才那抹转瞬即逝的嫩绿,仿佛真的只是她过度疲惫下的幻觉。
“以后不许碰这些东西!”苏棠的语气带着后怕的严厉,声音不自觉拔高,“很危险!记住没有?”
暖暖被她的严厉吓到了,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委屈地点点头,带着哭腔小声说:“暖暖记住了……不碰了……”
看着孩子泫然欲泣的模样,苏棠心头一揪,那股严厉瞬间被懊悔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笨拙地拍了拍暖暖的背:“乖,不是怪你。外面……有坏东西。这些枯掉的植物下面,可能藏着坏东西,会咬暖暖。”她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话解释着。
暖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了苏棠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苏棠的心却无法平静。幻觉?不,她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在极限状态下,她的感官只会变得更加敏锐。那绝不是幻觉!一个荒诞却又让她心脏狂跳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暖暖……这孩子……身上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特殊”?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她脑海里剧烈地炸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食物和水的危机迫在眉睫。
“暖暖,待在这里别动,姐姐出去找吃的,很快回来。”苏棠站起身,拿起武器,目光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那片枯萎的玫瑰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被清理开的入口。这一次,她将钢板门从外面用沉重的铁链多缠绕了几圈。
温室外的废墟,在惨淡的日光下更显荒凉破败。苏棠的身影如同幽灵,在断壁残垣间快速穿行,躲避着可能的危险。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市边缘一个半塌的小型超市仓库,那里她之前探索时发现过一些被掩埋的罐头,只是位置危险,靠近一个疑似有大型掠食怪物活动的区域。
寻找的过程艰难而惊险。她避开了几处游荡的零星怪物,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挖掘。就在她终于扒开一堆碎石,看到几罐被压扁但尚未破损的豆类罐头时,一阵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鸣声猛地从侧上方传来!
苏棠反应快如闪电,就地一个翻滚!
轰!
一块巨大的、带着钢筋的水泥预制板擦着她的后背狠狠砸落在她刚才的位置,激起漫天尘土。一只体型如同小牛犊、浑身覆盖着暗绿色鳞片、长着巨大镰刀状前肢的螳螂型变异兽,正从一处断墙后显出身形,复眼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
“该死!”苏棠暗骂一声,瞬间抽出背后的霰弹枪。在这种狭窄的废墟环境,霰弹枪的威力是唯一的选择。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大片的钢珠狠狠轰击在螳螂兽的胸腹鳞甲上,打得它一个趔趄,发出愤怒的嘶鸣,几片鳞甲碎裂,流出墨绿色的血液。但这怪物显然防御力惊人,并未受到致命伤,反而被彻底激怒,巨大的镰刀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闪电般斩向苏棠!
苏棠瞳孔骤缩,异能瞬间发动!左手猛地推出!
一股强大的斥力在她身前爆发!
铛!
如同重锤击打在金属上!螳螂兽的镰刀前肢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开,砸在旁边的混凝土墙上,碎石飞溅。苏棠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异能再次剧烈消耗。
螳螂兽被彻底激怒,另一只镰刀前肢以更快的速度横扫而来!苏棠刚刚使用异能,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巨大刀刃就要将她拦腰斩断!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能拼命侧身!
嗤啦!
剧痛从左臂外侧传来!锋利的镰刀边缘如同热刀切过黄油,轻易地撕裂了她坚韧的作战服和下面的皮肤!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瞬间出现,鲜血狂涌而出!
“呃啊!”苏棠痛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她趁着螳螂兽镰刀挥过的短暂僵直,强忍剧痛,右手霰弹枪几乎顶在了怪物相对脆弱的复眼连接处!
砰!砰!砰!
连续三枪!如此近距离的轰击,钢珠直接将螳螂兽狰狞的头颅轰成了筛子,墨绿色的汁液和破碎的组织四处飞溅。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
苏棠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一堵断墙才勉强站稳。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她迅速撕下作战服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用牙齿和右手配合,死死勒住伤口上方止血。布条很快被温热的鲜血浸透。
必须尽快回去!伤口需要处理,失血过多会要了她的命!她咬着牙,用右手艰难地捡起地上那几罐沾满灰尘的豆子罐头塞进背包,又看了一眼螳螂兽庞大的尸体,最终放弃。这怪物的肉或许能吃,但携带它太危险了。
她拖着几乎麻木的左臂,强撑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一路跌跌撞撞,躲避着可能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其他怪物,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之前,回到了星辰植物园那扇厚重的钢板门前。
解开铁链,推开沉重的门扉,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植物气息和血腥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苏棠几乎是摔进门内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将门关上、锁死,然后背靠着冰冷的钢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姐姐!”暖暖惊恐的声音传来。小小的身影从毯子上爬起,飞快地跑过来。当看到苏棠左臂那狰狞的伤口和浸透布条、仍在不断渗出的刺目鲜血时,暖暖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泪水。
“血……姐姐好多血……”暖暖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她站在苏棠面前,小手无措地在空中伸了伸,似乎想碰触又不敢,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苏棠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失血而干裂。她看着暖暖惊恐的样子,想开口安慰,却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她艰难地用右手从背包里摸索着,想找出之前收集的、所剩无几的消毒药水和勉强能当绷带的破布。
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之际,暖暖却做了一个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暖暖看着苏棠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孩子式的、纯粹的焦急和心疼。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犹豫,猛地伸出自己的小手,用小小的掌心,直接、紧紧地捂在了苏棠左臂那道最深的伤口之上!
“暖暖给姐姐呼呼……不痛……”暖暖一边哭一边说,小脸因为用力而涨红,仿佛真的在用力“吹气”,试图止住那可怕的流血。
“暖暖!别碰!脏!”苏棠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伤口接触外界污染物的风险极大!更何况是孩子的手!
然而,就在暖暖温热的小手紧紧捂住伤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猛地从暖暖的掌心渗透出来!这股暖流极其柔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瞬间包裹了苏棠手臂上那撕裂般的剧痛!
更让苏棠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那原本汩汩外涌的鲜血,竟然在暖暖的小手覆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流速!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似乎……似乎也轻微地蠕动了一下?虽然伤口并未瞬间愈合,但那可怕的出血量,竟然真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遏制住了!
与此同时,暖暖的小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小小的身体晃了一下,捂住苏棠伤口的小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那一捂,消耗了她极大的力气。
“姐姐……暖暖困……”暖暖的声音变得虚弱,大眼睛里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旁边倒去。
“暖暖!”苏棠顾不上手臂传来的奇异感受,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右手,一把将软倒的孩子揽入怀中。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左臂的伤口。虽然布条依旧被血浸透,但出血确确实实被止住了大半,那钻心的剧痛也减轻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而怀里的暖暖,小脸苍白,呼吸微弱,已经陷入了昏睡,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负担。
苏棠抱着暖暖,背靠着冰冷的钢板门,坐在污秽的地面上。左臂伤口处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暖意,如同烙印般清晰。她低头看着暖暖沉睡中苍白的小脸,又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看着那被孩子小手捂过的位置。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怀疑。
不是幻觉。
暖暖……她的血……或者说,她本身……蕴含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与生命相关的力量!她能让枯萎的植物瞬间萌发一丝生机(虽然短暂),她能强行止住致命的伤口流血!这绝非异能,苏棠很清楚异能者的能量波动,暖暖身上没有任何异能者的气息。这是一种更本源、更纯粹、更像是……“奇迹”本身的力量!
一个三岁的孩子,在末世废墟中捡来的孩子……她的身体里,藏着人类最后的救赎之光?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苏棠疲惫而震惊的脑海里炸开。随之而来的,并非狂喜,而是更加深沉的、冰冷的恐惧。如果……如果这个秘密被废墟中那些如鬣狗般游荡的幸存者营地知道……如果被那些以猎杀异能者为乐的“清道夫”组织知道……如果……被那些更加恐怖、仿佛拥有某种集体意志的怪物族群察觉……
苏棠猛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比守护自己生命更加炽烈、更加决绝的火焰。
她必须活下去!她必须让暖暖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秘密,必须被永远埋葬在这座“星辰花园”之中,或者……直到她们找到真正安全的彼岸。在此之前,任何窥探者,都必须死!她轻轻抚摸着暖暖冰凉的小脸,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呼吸,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穿透污浊的穹顶,刺向外面那片危机四伏的黑暗废墟。
第四章:腐翼蔽月时
接下来的几天,星辰植物园陷入了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诡异氛围。
苏棠左臂的伤口在暖暖那次奇异的“触碰”后,恢复速度快得惊人。虽然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但感染的风险被降到了最低,疼痛也迅速消退,让她得以保存大部分战斗力。她不再允许暖暖靠近任何枯萎的植物角落,也严禁她再碰触自己的伤口,即使只是不小心擦破一点皮。暖暖虽然委屈,却也懵懂地意识到姐姐手臂流血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乖巧地没有再尝试。
但苏棠内心的警钟却敲得前所未有的响亮。暖暖那晚的异常虚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孩子的“能力”显然需要付出代价,透支她本就幼小的生命力。苏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受的是更致命的伤,暖暖强行“治愈”的后果会是什么——那无异于用孩子的命换她的命!这是她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因此,每一次外出寻找物资,苏棠都变得更加谨慎、更加拼命。她不再追求收获,而是将生存和规避风险放在首位。她开始利用自己的空气异能进行更远距离的探查,像一张无形的网,感知着废墟中的风吹草动,提前避开大型怪物群和可疑的人类活动痕迹。她甚至冒险潜入了附近一栋相对完好的图书馆废墟,在倒塌的书架和腐烂的纸堆里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特殊体质、或者末世前生物研究的只言片语,试图理解暖暖身上的现象。然而,除了找到几本被霉菌侵蚀的植物图鉴和沾满污迹的儿童画册,一无所获。关于暖暖的秘密,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与此同时,温室外的世界也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夜晚怪物的袭击频率似乎降低了,但每一次出现的怪物,都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焦躁”?它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凭借本能疯狂冲击,而是在植物园外围逡巡徘徊,发出低沉、混乱的嘶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忌惮着什么。空气里那股冰冷的恶意,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苏棠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她开始有意识地加固温室的防御,不仅限于入口。她用找到的废弃金属板和钢条,在靠近暖暖“小花园”的几根承重柱之间,搭建了一个相对坚固的金属掩体。她甚至将收集来的几瓶易燃溶剂(原本是打算做燃烧弹的)混合着一些碾碎的、具有微弱麻痹效果的变异植物粉末,涂抹在温室外围的墙壁和铁丝网上,形成一道刺鼻的屏障。
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穹顶之下。
变故,发生在一个异常死寂的夜晚。天空没有月亮,厚重的辐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污浊的裹尸布,将整个废墟捂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风也停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怪物的悠长嚎叫,更添几分毛骨悚然。
苏棠抱着暖暖,靠在金属掩体里。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宁静。苏棠却毫无睡意,她的感官提升到极限,无形的空气感知像最敏锐的触须,延伸向温室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入口的方向。手中紧握的霰弹枪枪管冰凉。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以往这个时间,外围那些低等怪物早已开始蠢蠢欲动地制造噪音了。
突然!
苏棠的“空气触须”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高频的震动!这震动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头顶的穹顶!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无数细小的金属片在高速摩擦!
她猛地抬头,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只见高高的、污浊的穹顶玻璃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倒悬着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体型不大,翼展约一米左右,身体扁平,覆盖着暗哑无光的甲壳,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翅膀——并非皮膜,而是如同腐败枯叶般层层叠叠、布满孔洞的角质结构!正是这些翅膀,以一种人类听觉几乎无法捕捉的超高频速度震动,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腐翼蝠!一种只在最危险区域传闻中出现的、拥有集体智慧和特殊声波攻击能力的飞行变异兽!它们竟然集群出现在这里!
苏棠的心脏瞬间沉入冰谷。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的暖暖往金属掩体最深处塞去,同时厉声低喝:“暖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不要出声!”
沉睡的暖暖被惊醒,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姐姐声音里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她立刻照做,小手死死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就在暖暖捂住耳朵的瞬间,穹顶之上,那无数倒悬的腐翼蝠仿佛接收到了统一的指令!它们腐败枯叶般的翅膀震动频率骤然改变!
嗡——!!!
一股无形的、尖锐到极致的声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猛地穿透污浊的玻璃穹顶,狠狠扎入整个温室空间!这声波并非作用于听觉,而是直接攻击大脑和神经系统!
“呃啊!”苏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即使她早有防备,提前用空气异能在自己头部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高速震动的缓冲气膜,依旧感到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耳膜刺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异能操控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这声波攻击,范围覆盖了整个温室!更可怕的是,它对生物的神经系统有着强烈的干扰和破坏作用!
果然,温室内部,那些阴暗角落里潜伏的夜行生物——变异的蟑螂、硕大的甲虫、甚至几条藏匿在排水沟里的变异蜥蜴——在声波降临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疯狂地抽搐、翻滚起来,几秒钟后就彻底僵直不动,口器或眼睛流出浑浊的液体,显然神经系统被彻底摧毁!
苏棠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腐翼蝠的攻击模式是先以声波瘫痪猎物,再群起攻之!它们的甲壳防御力不强,但数量庞大,速度快如鬼魅,利爪和口器带有神经毒素!
必须主动出击!在它们俯冲下来之前!
苏棠眼中厉色一闪!她猛地将霰弹枪架在掩体边缘,枪口对准穹顶蝠群最密集的区域!同时,她的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个方向,狠狠一握!
这一次,她动用了近乎八成的异能!目标不是冲击波,而是……真空!
轰隆——哗啦!!!
以霰弹枪子弹落点为中心,一个直径数米的、近乎绝对的真空区域瞬间在蝠群中形成!空气被狂暴地抽离!恐怖的负压差如同无形的磨盘,瞬间将区域内数十只腐翼蝠的脆弱身体连同它们腐败的翅膀,硬生生挤压、撕裂、碾碎!暗绿色的浆液和破碎的甲壳如同炸开的烟花,伴随着巨大的玻璃碎裂声(真空区域边缘的玻璃承受不住压力差而爆裂),从穹顶簌簌落下!
这狂暴的一击瞬间在密集的蝠群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吱——!!!”
蝠群发出一阵混乱而尖锐的嘶鸣,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慑。但它们并未溃散,短暂的混乱后,剩余的腐翼蝠如同被激怒的黑色潮水,放弃了原本的声波攻击模式,化作一道道迅疾无比的黑影,从穹顶各个方向,穿过破碎的玻璃缺口,如同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目标直指掩体中的苏棠!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如同死亡的黑色闪电!
苏棠甚至来不及开第二枪!她猛地收回左手,异能瞬间转化为强力的排斥立场,如同无形的盾牌护在掩体前方!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落!俯冲的腐翼蝠狠狠撞在无形的力场上,爆开一蓬蓬墨绿色的浆液!但它们的冲击力极大,每一次撞击都让苏棠身体剧震,异能飞速消耗!更可怕的是,蝠群数量太多,她的力场无法覆盖所有方向!几只腐翼蝠绕过正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掩体侧后方,尖锐的爪子抓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暖暖!
“滚开!”苏棠目眦欲裂!她右手霰弹枪根本来不及调转,情急之下,左手维持正面力场,右手猛地抽出砍刀,身体如同猎豹般扭身回旋,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光!
噗!噗!
两只偷袭的腐翼蝠被凌空斩断!但第三只却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如同黑色闪电,锋利的口器直刺苏棠因为回身而暴露的脖颈!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苏棠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砍刀在外,力场在前,根本无法回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闪烁着寒芒的口器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蜷缩在角落、紧紧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的暖暖,似乎被近在咫尺的怪物嘶鸣和死亡气息彻底惊吓到了极致!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带着极致恐惧的尖叫!
“啊——!!!”
这声尖叫并非普通孩子的哭喊。它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淡金色光晕,以暖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猛地荡漾开来!
光晕扫过那只即将刺中苏棠的腐翼蝠。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凶悍俯冲的怪物,身体在接触到淡金光晕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它腐败的翅膀、暗哑的甲壳、尖锐的口器……整个身体,竟然从接触点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分解、溃散!没有爆炸,没有挣扎,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层面彻底抹除!不到半秒钟,那只凶悍的腐翼蝠就在苏棠眼前彻底消失,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仅如此,那圈微弱却霸道无比的金色光晕继续扩散,扫过附近另外几只扑来的腐翼蝠。同样的景象再次发生!被光晕触及的怪物,无论大小,无论位置,都在瞬间分解、湮灭,无声无息!
这突如其来的、超乎想象的变故,不仅让苏棠彻底呆住,连空中俯冲的蝠群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腐败的翅膀忘记了震动,悬停在半空,发出混乱而惊惧的嘶鸣!对未知力量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猎食的本能!
整个温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棠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角落里的暖暖。孩子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小脸因为刚才那声尖叫而涨得通红,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显然刚才那一下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那圈淡金色的光晕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地面上几处凭空消失的怪物留下的空白,以及空中那些陷入恐慌、不敢再靠近的腐翼蝠,都无比清晰地证明着刚才那打败认知的一幕!
暖暖……她不仅能赋予生机,还能……湮灭?
第五章:湮灭之光与守秘之誓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星辰植物园。
空中,残余的腐翼蝠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虫,腐败的翅膀僵硬地维持着俯冲的姿势,却不敢再振动分毫。那无数双细小、冰冷的复眼,此刻充满了生物本能的、对未知毁灭力量的极致恐惧。它们悬停在半空,混乱的嘶鸣变成了意义不明的、低沉的“吱吱”声,如同恐惧的哀嚎。
地面上,苏棠维持着回身挥刀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像。她的脖颈处,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只腐翼蝠口器带起的冰冷锐风。而那只怪物,连同它周围几只同伴,已然彻底消失,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干净”气息,仿佛某种污秽被彻底净化后的空无。
她的目光,越过冰冷的砍刀,死死地钉在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暖暖依旧保持着紧闭双眼、紧捂耳朵的姿势,小小的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缩的叶子。她的小脸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刚才那一声尖叫,那圈微弱的淡金光晕,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暖暖!”苏棠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嘶哑。她猛地丢开砍刀,甚至顾不上维持对空中的防御力场,一个箭步冲到暖暖身边,单膝跪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却不敢轻易触碰孩子,生怕自己手上的污秽和冰冷惊扰到她。
“暖暖?能听到姐姐说话吗?”苏棠的声音放得极轻,如同耳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暖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费力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茫然,仿佛刚从一场耗尽心力的噩梦中醒来,失去了焦距。她的小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棠的心瞬间揪紧。她看到暖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淡金色的细丝一闪而逝,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随即隐没不见。孩子身上散发出的生命力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姐姐……”暖暖终于发出了一点气若游丝的声音,小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似乎连支撑头部的力气都没有了,“暖暖……好累……好冷……”
苏棠再不犹豫,迅速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外套,将暖暖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的小身体抱在怀里。孩子的身体轻得可怕,像一片羽毛。苏棠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同时警惕地抬头望向空中。
那些残余的腐翼蝠,似乎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恢复了一丝本能。它们放弃了攻击,腐败的翅膀再次震动起来,发出混乱的嗡鸣,如同丧家之犬般争先恐后地调转方向,穿过穹顶的破洞,仓皇地逃离了这片被“湮灭”力量笼罩的恐怖之地,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苏棠的心,却比刚才面对蝠群时更加沉重,如同压上了一座冰山。她抱着怀里气息微弱的暖暖,靠着冰冷的金属掩体滑坐下来。
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那瞬间分解湮灭怪物的淡金光晕……暖暖苍白脱力的模样……皮肤下闪过的微弱金丝……
这绝不是简单的“治疗”或“催生”!这更像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一种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霸道到不讲道理的力量!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
她低头看着暖暖沉睡中毫无血色的小脸,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敬畏和更加深沉责任的洪流冲击着她的心灵。暖暖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但这力量本身,似乎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双刃剑。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燃烧她幼小的生命本源!这一次的“湮灭”,代价显然比上次的“止血”要恐怖得多!
一个冰冷的认知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暖暖的秘密,比她之前所想的要重大百倍、千倍!这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引来的觊觎和灾难,将远超那些怪物!那些在废墟中挣扎求存、早已抛弃人性的幸存者营地;那些以猎取异能者和特殊样本为乐的“清道夫”组织;甚至……那些仿佛拥有集体意志、不断进化的怪物族群本身……它们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暖暖!
星辰植物园,这座她们最后的避难所,此刻在苏棠眼中,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和不安全。
她必须做出决断。
苏棠抱着暖暖,在冰冷的掩体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惨淡的灰白。暖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微弱,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蜷缩着,汲取着那点可怜的温暖。
苏棠轻轻地将暖暖放在毯子上,用外套仔细盖好。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昨晚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捡起那把沉重的砍刀。刀身上还残留着腐翼蝠墨绿色的粘稠血液。她走到温室入口处,那里散落着一些被声波杀死的变异昆虫尸体。
她举起刀,眼神冰冷而决绝。手起刀落!
噗!噗!噗!
她开始仔细地、近乎偏执地清理着昨夜战斗留下的所有痕迹。腐翼蝠被湮灭的地方,她用刀刮掉一层地表泥土,将那些“干净”得诡异的区域掩盖。散落的怪物残骸,无论是被真空碾碎的,还是被声波杀死的,都被她收集起来,堆到远离温室的地方,用找到的废弃油料点燃,彻底焚毁。空气中弥漫开焦臭的气味。
她仔细检查了暖暖触碰过的每一寸地方,确保没有任何残留的异常气息。她甚至将暖暖换下来的、沾染了尘土的小衣服,也投入了火堆。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苏棠回到暖暖身边,孩子还在沉睡,小脸依旧苍白。苏棠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流,极其轻柔地拂过暖暖的额发,替她驱赶着恼人的飞虫。
她的目光落在暖暖苍白的小脸上,低沉的、如同钢铁摩擦般的声音在寂静的温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暖暖,姐姐发誓。”
“只要姐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发现你的秘密。”
“你的力量,是希望的火种。姐姐会用生命,为你守住这片黑暗,直到……你能安全地、真正地绽放光芒的那一天。”
“在这之前,所有试图窥探者……”
苏棠没有说下去,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砍刀,冰冷的眼眸中,燃烧着守护者最决绝的烈焰。那座用废墟和绝望堆砌的孤岛花园,此刻成为了一个必须用鲜血和谎言守护至死的、关于人类最后火种的秘密囚笼。
第六章:孤岛微光与不速之客
腐翼蝠夜袭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沉甸甸地压在星辰植物园的上空。苏棠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她几乎不再外出,将活动范围严格限制在温室内部,依靠之前冒险囤积的少量罐头和收集的雨水度日。每一次取水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选择在正午光线最强烈、怪物活动相对减少的短暂窗口期,用最快的速度往返。
暖暖的状态让苏棠忧心如焚。那次“湮灭”的爆发,似乎透支了她大量的生命力。孩子变得异常嗜睡,清醒时也总是恹恹的,小脸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大眼睛里的神采也黯淡了许多,常常望着角落里那几株彻底枯死的玫瑰发呆。她很少再笑,也很少再问那些充满童真的问题,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蜷缩在苏棠身边,像一只受到过度惊吓、需要时刻确认安全的小动物。
“姐姐,”一次暖暖从昏睡中醒来,声音细弱蚊蚋,小手轻轻拽了拽苏棠的衣角,“花花……还会活过来吗?”她乌黑的眼睛望着那几株焦黑的枯枝,里面是纯粹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苏棠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顺着暖暖的目光看去,那片死寂的灰土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荒凉。她沉默了几秒,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答:“暖暖喜欢花?”
暖暖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暖暖好起来,”苏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等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安全、阳光更好的地方,姐姐给暖暖种很多很多花,开满整个院子,好不好?”
暖暖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被疲惫覆盖。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暖暖想……看花花……”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苏棠抱着她,感受着孩子轻飘飘的体重和微弱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焦灼啃噬着她的内心。困守不是长久之计,食物和水终将耗尽。暖暖需要真正的食物,需要安全的庇护所,需要……希望。可出路在哪里?外面是更加恐怖的怪物和可能比怪物更危险的人类。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温室平静的表面被意外打破了。
那是一个同样阴沉的午后,苏棠正在检查入口处钢板的加固情况。她的空气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外围。突然,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人类交谈声,混杂着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穿透了外围废墟的死寂,传入她的感知范围!
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正在靠近植物园!
苏棠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像一只受惊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退回到金属掩体后方,将沉睡的暖暖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右手握紧了砍刀,左手虚张,无形的气流在指间蓄势待发。她的眼神锐利如冰锥,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植物园东侧一处相对低矮、坍塌的围墙缺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交谈声也清晰起来。
“……老猫,你确定是这边?这鬼地方除了怪物尸体就是破玻璃,能有啥油水?”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恐惧。
“错不了!疤脸临死前……咳咳……手指的就是这边!”另一个声音嘶哑,气息不稳,似乎在强忍着伤痛,“他说……看到有火光……还有人影……在玻璃棚子里……咳……妈的,老子这伤……”
“火光?人影?”第三个声音响起,比较年轻,却透着油滑和贪婪,“这年头,能单独活下来的,要么是硬茬子,要么……嘿嘿,就是肥羊!说不定有‘货’!老猫,你撑住,要是真有落脚点,说不定还有药!”
“都他妈小声点!”被称作老猫的嘶哑声音低吼道,带着警惕,“别把那些鬼东西招来!小心点,靠近了看看……”
三个幸存者!一个受伤!目标明确地冲着温室而来!显然是之前某个死掉的“疤脸”在临死前泄露了这里的踪迹!
苏棠的心沉了下去,眼神却更加冰冷。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人类的觊觎,比怪物更麻烦。她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空气感知提升到极限,牢牢锁定那三个逐渐靠近围墙缺口的身影。
透过掩体的缝隙,她看到了。三个男人,穿着肮脏破烂、勉强蔽体的衣服,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一根前端削尖的钢筋,一把锈迹斑斑的砍骨刀,还有一把自制的手弩。为首的是一个身形佝偻、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面色蜡黄、捂着腹部不断渗血布条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老猫”。他旁边是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光头,眼神凶狠。另一个则是个身材瘦小、眼神滴溜溜乱转的黄毛青年。
三人警惕地趴在围墙缺口处,探头探脑地向温室内张望。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温室内部相对完整的结构,看到远处那片被塑料板围起来、铺着毯子、明显有人居住痕迹的角落时,贪婪和惊喜的光芒瞬间取代了警惕!
“操!真有人!”光头壮汉忍不住低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兴奋,“看那边!毯子!妈的,这地方不错啊!”
“嘘!”老猫虽然伤重,却更谨慎,他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内部,最终落在了苏棠藏身的金属掩体上,瞳孔微缩,“有人!小心!掩体后面!”
“怕个鸟!”黄毛青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就一个娘们!还带着个拖油瓶!”他眼尖地看到了掩体边缘露出的一小片暖暖的衣角。
“一个娘们能在这鬼地方活下来?”老猫忍着痛,声音嘶哑,“肯定有古怪!说不定有枪!”
“有枪更好!”光头狞笑一声,掂量着手里的砍骨刀,“抢过来就是咱们的!这地方易守难攻,正好当个据点!老猫,你伤成这样,再找不到药和吃的就真交代了!干不干?”
老猫看着自己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温室内部相对“舒适”的环境,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生存的欲望和剧痛压垮。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毕露:“妈的!干了!小心点!一起上!先拿下那个女的!”
三人交换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手脚并用地翻过那处坍塌的围墙缺口,踏入了星辰植物园的地界。他们分散开,呈扇形,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着金属掩体的方向逼近。光头在前,砍骨刀横在胸前;黄毛端着自制手弩,箭头瞄准掩体方向;受伤的老猫落在最后,咬着牙,握紧了那根尖头钢筋。
危险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温室里最后一片脆弱的安宁。苏棠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后的暖暖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在睡梦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
第七章:血染的荆棘与无声的湮灭
三个男人的脚步踩在温室内破碎的玻璃渣和干枯的藤蔓上,发出细碎的、令人心悸的声响。他们步步紧逼,如同三头踏入他人巢穴的饿狼,眼中闪烁着贪婪、凶狠和一丝被末世磨砺出的残忍麻木。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汗臭、血腥和伤口溃烂的混合气味,与温室原本的浑浊气息格格不入。
苏棠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掩体,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她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呼吸放得极缓极轻,心脏却如同战鼓在胸腔内沉重地擂动。左手五指微微张开,无形的气流在指间无声地高速旋转、压缩,蓄积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右手紧握的砍刀刀柄,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点。她的感官提升到极限,空气的流动、尘埃的飘落、对方三人粗重的呼吸、甚至他们身上伤口血液滴落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映射在她的脑海,构成一张立体的战场地图。
暖暖在她身后蜷缩着,似乎被这凝重的杀机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这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妈的,还有个小的!”黄毛青年眼睛一亮,端着的手弩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偏了偏,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兴奋和扭曲欲望的神情,“拿下那个女的,小的说不定还能……”
“闭嘴!”老猫嘶哑地低吼,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腹部的剧痛让他额头布满冷汗,但眼神却更加阴鸷警惕,“先解决大的!别分心!”
说话间,三人距离掩体已不足十米!光头壮汉狞笑一声,似乎觉得胜券在握,猛地加快了脚步,挥舞着砍骨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直冲向掩体侧面,意图绕后!他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
就是现在!
苏棠眼中寒光爆射!她等的就是对方分散、轻敌的这一刻!
她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掩体后弹射而出!目标并非气势汹汹的光头,也不是手持远程武器的黄毛,而是——落在最后、受伤最重也最狡猾的老猫!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老猫显然没料到苏棠会如此悍不畏死、且精准地直扑他这个“软柿子”!他瞳孔骤缩,嘶吼着举起尖头钢筋想要格挡!
但苏棠的速度太快了!她左手蓄势已久的空气异能,如同无形的攻城锤,在身体冲出的同时,隔空朝着老猫狠狠轰出!
轰!
一股沛然巨力瞬间作用在老猫身上!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卡车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身后布满藤蔓的金属支架上!咔嚓一声脆响,不知是骨头断裂还是支架扭曲!老猫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口中鲜血狂喷,尖头钢筋脱手飞出老远,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瘫软下去,眼看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老猫!”光头和黄毛同时惊怒交加地大吼!
苏棠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借着前冲之势落地,一个迅捷的翻滚,躲开了黄毛因惊怒而仓促射来的一支弩箭!弩箭哆地一声钉在她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尾羽还在剧烈颤抖!
“臭娘们!找死!”光头壮汉目眦欲裂,放弃绕后,挥舞着沉重的砍骨刀,带着狂暴的劲风,朝着刚刚翻滚起身的苏棠当头劈下!势大力沉,想要将她一刀两断!
苏棠眼中毫无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计算。她身体不退反进,猛地矮身,如同灵猫般从光头壮汉挥刀的腋下死角切入!右手紧握的沉重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自下而上,狠狠撩向光头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无比!
噗嗤!
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了肮脏的衣物和皮肉,深深嵌入肋骨之间!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嗷——!”光头壮汉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他全身的力量瞬间溃散,砍骨刀脱手落地,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
苏棠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甚至没有拔刀!她猛地松开刀柄,身体借势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再次挥出,目标——惊魂未定、正手忙脚乱想要给手弩重新上弦的黄毛青年!
这一次,不再是冲击波。数道高速旋转、锋利如刀的空气乱流无声激射而出!
嗤嗤嗤!
黄毛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持弩的手臂和小腿处传来一阵冰凉的剧痛!鲜血瞬间飚射!他惨叫着捂住手臂,手弩掉在地上,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闯入者,一重伤垂死,一失去战斗力重伤倒地,一被废掉手臂和行动能力!
苏棠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支架,剧烈地喘息着。刚才的爆发几乎耗尽了她大半体力,异能也消耗剧烈。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溅到脸上的、属于光头壮汉的温热血液。她的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哀嚎的三个男人,如同看着三堆垃圾。
战斗似乎结束了。但苏棠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末世里的人心,比怪物的爪牙更毒。尤其是……当对方陷入绝境时。
果然!
“呃……咳咳……”瘫倒在藤蔓堆里的老猫,口中不断涌出血沫,蜡黄的脸上却露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怨毒。他死死盯着苏棠,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竟然从破烂的衣襟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锈迹的金属圆筒!
那东西苏棠认识!一种极其简陋但威力不小的土制信号弹!一旦发射升空,耀眼的光芒和尖锐的哨音会穿透很远的距离!
“臭……婊子……”老猫眼神怨毒,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一起……死吧!招来……怪物……谁也别想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颤抖着抠向圆筒底部的拉环!
苏棠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信号弹一旦升空,引来的将是附近所有怪物的疯狂围攻!这座温室根本无法抵挡!她和暖暖必死无疑!
“住手!”苏棠厉喝,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扑出!但距离太远!老猫的动作虽然迟缓,却已抠住了拉环!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棠目眦欲裂之际!
一道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淡金色光晕,毫无征兆地,再次以暖暖蜷缩的角落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荡漾开来!
光晕的速度快得超越了时间!瞬间掠过了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光头壮汉,掠过了抱着断臂哀嚎的黄毛青年,最后,精准无比地笼罩了正欲拉动信号弹拉环的老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光头壮汉和黄毛青年脸上的痛苦和惊愕瞬间定格,随即,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幻影,他们的身体——从衣物到血肉再到骨骼——无声无息地开始分解、溃散、湮灭!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扬起,就在苏棠的眼前,彻底化为乌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层面彻底抹除!
而老猫,他抠着拉环的手指刚刚用力,脸上的疯狂怨毒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整个身体连同他手中那个锈迹斑斑的信号弹,也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在淡金光晕拂过的瞬间,彻底分解、消失!原地只留下几缕尚未散尽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波动!
整个温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苏棠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的目光越过空空如也的地面,落在角落里。
暖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她小小的身体靠在冰冷的金属掩体上,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她的大眼睛茫然地睁着,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金的余烬,但迅速被无尽的疲惫和空洞取代。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破碎的枯叶。她甚至没有看苏棠一眼,只是微微张开小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然后小小的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了下去。
“暖暖!!!”
苏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所有的冷静和战斗意志瞬间崩溃!她疯了一般扑过去,将暖暖冰冷、轻若无物的小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孩子小小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跳动得如同即将断线的游丝。皮肤下,那些淡金色的细丝再次浮现,却比上一次更加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每一次微弱地闪烁,都伴随着暖暖生命气息的进一步衰弱。
湮灭!又是湮灭!为了保护她,为了保护她们最后的栖身之地,暖暖再次动用了那禁忌的力量!而这一次的代价……苏棠看着暖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庞,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用尽全力去战斗,去守护,最终,却还是要靠暖暖燃烧生命来拯救!这残酷的规则,这绝望的末世,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磨盘,要将她们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妹,连同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碾碎!
苏棠紧紧抱着暖暖,将脸埋在孩子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灼烧着她冰冷的脸颊,滴落在暖暖毫无知觉的小脸上。温室内,只剩下她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在死寂的穹顶下绝望地回荡。那三个闯入者消失的地方,空无一物,干净得诡异,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只留下无声的警示:守护秘密的代价,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共同走向毁灭的深渊。
第八章:枯萎的希望与最后的星图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星辰植物园的最后一点微光。苏棠抱着暖暖冰凉的小身体,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正在一点点冻结、碎裂。孩子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苏棠濒临崩溃的神经。皮肤下那黯淡的金丝每一次闪烁,都像是生命倒计时的残酷读秒。
“暖暖……暖暖你醒醒……看看姐姐……”苏棠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祈求。她徒劳地用脸颊去蹭暖暖冰冷的小脸,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用颤抖的手指去感受那几乎消失的脉搏。怀里的小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不行!不能放弃!苏棠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混沌绝望的大脑强行撕开一丝清醒。暖暖需要能量!需要活下去的希望!
她将暖暖小心翼翼地放在毯子上,用所有能找到的衣物将她紧紧包裹。然后,她如同疯了一般冲向她们储存物资的角落。翻出最后半瓶浑浊的饮用水,又找到那几罐之前从超市废墟里带回来的豆子罐头。她颤抖着手指撬开罐头,顾不上冰冷和豆子变质的气味,用找到的一把小勺,舀起一点带着冰碴的豆泥。
她跪坐在暖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暖暖的头托起一点,用勺子尖沾上一点点豆泥,极其轻柔地涂抹在暖暖干裂苍白的嘴唇上。
“暖暖,吃点东西……乖,张开嘴……”苏棠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绝望的温柔。
暖暖毫无反应。豆泥只是沾在唇上,无法进入。
苏棠的心沉入无底深渊。她放下勺子,拿起水瓶,自己含了一口冰冷浑浊的水,俯下身,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渡入暖暖微张的小嘴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几滴冰凉的水终于滑入暖暖的喉咙。孩子毫无血色的喉咙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
这微小的反应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苏棠濒死的希望!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立刻又含了一口水,继续渡入。同时,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紧紧握住暖暖一只冰冷的小手。她没有试图去“引导”或“激发”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力、自己所有的祈愿、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都通过这紧密的相握,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渡给另一个沉没者。
“暖暖,坚持住!姐姐在这里!姐姐陪着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苏棠一遍遍地、如同魔怔般在暖暖耳边低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坚定,“你说过想看花……姐姐答应你的……姐姐还没做到……暖暖……”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流逝。苏棠不知道自己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喂水,不知道说了多少遍鼓励的话语。她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托举的姿势而酸麻僵硬,嘴唇因为冰冷的污水而冻得发紫,但她的眼神却始终死死盯着暖暖的脸,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暖暖冰冷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苏棠的手心里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似乎稍微有力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轻浅,却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游丝!
苏棠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暖暖的脸。
暖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乌黑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茫然,如同迷途在浓雾中的幼兽。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涣散着,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汇聚到苏棠布满血丝、泪水未干、写满了狂喜和担忧的脸上。
“……姐……姐……”暖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如同叹息。
“暖暖!暖暖你醒了!”苏棠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狂喜!她小心翼翼地将暖暖抱得更紧一些,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孩子冰冷的小脸,声音哽咽,“没事了……暖暖没事了……姐姐在……不怕……”
暖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发出那一声呼唤,眼皮就沉重地再次合上。但她小小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僵硬,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呼吸虽然微弱,却稳定了下来。她再次陷入了沉睡,但这一次,是带着生命气息的沉眠,而非濒死的昏迷。
苏棠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掩体,浑身脱力,却有一种虚脱般的庆幸。她低头看着暖暖沉睡中依旧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皮肤下那些彻底隐没不见的金色细丝,劫后余生的狂喜过后,是更加沉重的后怕和无边的疲惫。
暖暖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什么?她的力量如同双刃剑,每一次动用都在透支她幼小的生命本源。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她们还能如此侥幸吗?
困守孤岛,终是死路。必须离开!必须找到一条生路!一个能保护暖暖、让她安全成长的地方!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强烈。但出路在哪里?外面是更加恐怖的怪物和比怪物更危险的人类。地图?方向?希望?在这片被彻底摧毁、信息断绝的废墟里,一切都是奢望。
苏棠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温室。经过刚才的激战和暖暖力量的爆发,这里显得更加破败和死寂。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扭曲的金属支架,掠过破碎的玻璃穹顶,掠过角落里那片彻底枯萎的玫瑰……最终,落在了温室最深处,一面相对完好的内墙上。
那面墙上,曾经悬挂着星辰植物园的巨幅介绍图。如今,彩色的印刷早已褪色剥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污迹。但在图的上方,靠近穹顶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些东西——那是用特殊夜光涂料绘制的、象征植物园主题的星空图案!虽然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但在温室深处最幽暗的角落,几颗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星辰”,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顽强地散发着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的莹绿色光芒!
那是……夜光涂料?苏棠的心猛地一跳!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轻轻放下沉睡的暖暖,站起身,忍着身体的酸痛和疲惫,一步步走向那面墙壁。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墙面上厚重的灰尘。随着灰尘的剥落,那幅残破的星空图逐渐清晰了一些。那些微弱的、散发着莹绿光芒的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的位置……似乎对应着……
苏棠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她死死盯着那几颗微弱的光点,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末世前偶然看过的、早已尘封在记忆角落的知识碎片——星座!
那几颗微弱星点构成的简单连线……指向北方!像一把勺子!北斗七星!勺柄的末端……指向那颗最亮的星辰位置……北极星!
虽然图案残缺不全,虽然只有寥寥几颗夜光点还在微弱发光,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幅粗糙的、指向北方和北极星的星图!
一个早已废弃的植物园,一面残破墙壁上几乎被遗忘的装饰性星图……在这末日绝境中,竟然成了指引方向的唯一坐标!
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在苏棠死寂的心底猛地燃烧起来!北极星!北方!传说中,在遥远的北方高原,在辐射云相对稀薄、怪物活动较少的区域,存在着人类最后的、有组织的抵抗堡垒——“北冕”要塞!那只是一个在幸存者口中流传的、虚无缥缈的传说,从未被证实过。但此刻,这面墙上的微弱星光,却像黑暗中的灯塔,为她指明了方向!
无论传说真假,北方,是她们唯一的生路!继续困守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苏棠猛地转身,快步回到暖暖身边。她看着孩子沉睡中依旧苍白的小脸,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
她俯下身,在暖暖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郑重的、带着决绝誓言的吻。
“暖暖,”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起誓,“姐姐找到方向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北方。姐姐发誓,一定……一定带你找到能真正活下去的地方!”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污浊的穹顶,仿佛要刺破那厚重的辐射云层,锁定那颗传说中永不坠落的星辰。星辰植物园的秘密花园,她们最后的庇护所,也是绝望的囚笼。现在,是时候打破它了。带着人类最后的火种,踏上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向渺茫希望的求生之路。为了暖暖,也为了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救赎之光。
第九章:向北!向着微光启程
决意已下,刻不容缓。
苏棠没有时间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或对未来的恐惧中。暖暖的状态虽然稳定下来,但依旧极其虚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费力。多耽搁一秒,孩子就多一分危险。星辰植物园,这座曾为她们提供庇护的孤岛,如今在苏棠眼中,已成了随时可能吞噬她们的无形牢笼。墙壁上那几颗微弱夜光点构成的简陋星图,是她们唯一的希望灯塔。
行动!立刻行动!
苏棠首先检查了剩余的物资。食物:仅剩三罐豆子罐头,两块硬如石头的压缩饼干,一小包盐。水:半瓶浑浊的存水,以及一个空塑料瓶。武器:霰弹枪子弹仅剩五发,砍刀一把,自制燃烧瓶两个(溶剂所剩无几)。此外,就是一些破布条、简易工具和暖暖的几件小衣服。
寒酸得可怜。但对她们来说,已是全部家当。
她迅速将物资分门别类,用找到的一个相对完好的旧背包仔细装好。罐头和压缩饼干用破布包好放在最下面,水用布条缠紧防止磕碰,霰弹枪子弹小心地放在侧袋。砍刀插在背包外侧便于取用。燃烧瓶则用破衣服裹住,塞在背包最上面。
然后,是暖暖。苏棠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暖暖似乎被惊动,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只是无意识地往苏棠怀里缩了缩,发出小猫般的微弱嘤咛。苏棠用找到的最柔软干净的破毯子,将暖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她将毯子的边角仔细掖好,用布条在胸前交叉绑紧,做成一个简易的背带,将暖暖牢牢固定在自己胸前。孩子的重量很轻,紧贴着她的胸膛,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透过布料传来,是她此刻最重要的负重和最脆弱的力量源泉。
最后,是告别。苏棠的目光扫过这片她守护了不知多久的温室。破碎的穹顶投下惨淡的光,角落里那片枯萎的玫瑰丛只剩下焦黑的剪影,地面上还残留着昨夜战斗的污迹和焚毁怪物的焦痕。这里曾是废墟中的绿洲,是绝望中的一点微光,也是埋葬了无数怪物和闯入者的血腥战场。它庇护了她们,也见证了暖暖的秘密和代价。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墙壁上那几颗依旧散发着微弱莹绿光芒的星点上。北斗七星,北极星。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这简陋的指引刻入灵魂。
“再见了。”苏棠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温室里回荡,带着决绝的意味。她不再犹豫,转身,背起沉重的背包,胸前紧贴着暖暖,如同一个背负着圣坛的苦行僧,一步步走向那扇曾无数次为她阻挡怪物的厚重钢板门。
解开缠绕的铁链,推开沉重的门扉。外面,是灰蒙蒙的、充满未知与杀机的废墟世界。刺鼻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苏棠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更加清醒。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温室内那片小小的、被塑料板围起来的“花园”角落,然后毅然决然地踏出门槛,反手将沉重的钢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咔哒。铁链缠绕的声音,如同为一段时光画上了句号。
她们踏入了真正的、无边无际的死亡荒野。
苏棠没有选择宽阔的街道。那些地方视野开阔,但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在怪物和潜在敌人的视线中。她利用自己的空气异能,如同无形的触手,在身前数十米范围内延伸探查,感知着气流最微弱的扰动、声音最细微的源头。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在倒塌的楼宇间、在扭曲的高架桥废墟下、在布满瓦砾和锈蚀车辆的狭窄缝隙中快速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落脚都尽量避开松动的碎石和可能发出声响的金属碎片。
她的目标明确:向着北方,以那简陋星图在心中勾勒的方向为基准,利用废墟中尚能辨识的建筑物残骸(如某些大楼未完全倒塌的指向性结构、扭曲路牌的朝向)不断修正着前进的路线。
然而,末世的荒野永远不会让你轻松。刚离开植物园不到一公里,麻烦就找上门来。
几只游荡的